《乌合之众》揭示了群体心理的非理性本质:群体智力低下、情感极端化、易受暗示与传染,个体意识消融于集体无意识中。领袖通过断言、重复和声望操控群体,传统与种族构成群体精神内核。勒庞批判群体时代野蛮化倾向,指出文明的进步依赖精英而非盲从的乌合之众,群体的破坏性力量常导致历史悲剧循环。
译序
勒庞(作者)所谓的(心理)群体,绝非一群偶然集聚的异质人群,而是在特定刺激因素和强烈情感的影响下,有共同行动目标的一群人,他们的个体意识消失,而且情感趋同单极发展。
在勒庞看来,群体具有智力低下、不加推理、缺乏批判、易受暗示、轻信盲从、急躁乖戾、情感夸张、道德或高或低等特点。
群体汇集的不是智慧而是愚蠢。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整个世界并不比伏尔泰睿智。如果整个世界代表一个群体,伏尔泰肯定比整个世界睿智。
一旦个人因某些不测失利,头顶上闪耀的光环会立即黯然无光。而群体这时对失利的英豪不再是敬仰和崇拜,情感瞬间从一个极端转向另一个极端。
即便是享有声望的人物,他们也必须采用“新瓶装旧酒”的方式变换说法,以避免有些过时的词语在听众中间形成负面的形象。与此同时,他们还要随时根据听众的反应,积极调整自己的言辞以打动听众。
它或许是个体唯一不能取代的群体类型,只有它能削弱法律的严酷。尽管法律原则上人人平等,但它对特殊情况却视而不见。
对于重大创伤性历史事件的遗忘,其机制不像弗洛伊德提出的个人对于创伤事件的“屏蔽记忆”,而是显然又验证了黑格尔那句反讽意味十足的名言:“我们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我们不会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历史上的悲剧才会不断反复和重演。
引言——群体的时代
迄今为止,彻底摧毁衰败的文明已经成为群体最明确的任务。
目前为止,创造并引导文明发展的,从来都是少数知识贵族而非群体。群体只有破坏的力量。群体居于主导,这始终代表一个野蛮阶段。
群体力量只具破坏性,它们的作用就像那些加速病危躯体或死尸降解的细菌。
上篇——群体的精神
第一章——群体的普遍特征
因此,对心理群体易于进行分类。在对它们进行分类时,我们会发现一个异质群体(由不同元素构成)和一个同质群体(由宗派、等级或阶层上大致相同的元素构成)会表现出某些共同特征。
也只有在组织的高级阶段,在种族不变的主要内核之上才会附加某些全新的专有特征,而群体的全部情感和思想也会趋于同一个方向发展。
在构成群体的集合中,绝不存在组成元素的相加与平均,而是全新特征的组合与诞生。
正是构成一个种族精神的无意识元素,让属于这个种族的所有个体彼此相近,而由教育,尤其是由特殊遗传决定的那些意识元素,又将这些个体区分开来。
在集体心理中,个人的才智以及他们的个性都消失殆尽。异质性湮没于同质性之中,人的无意识特征居于主导地位。
群体汇集的不是智慧而是愚蠢。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整个世界并不比伏尔泰睿智。如果整个世界代表一个群体,伏尔泰肯定比整个世界睿智。
首先,仅从数量上而言,群体中的个人会获得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这使他屈服于自己的本能,而独处时他就得尽力克制这些本能。他之所以不去克制个人本能,是因为无名的群体不必承担责任,于是始终束缚个人的责任感便彻底消失。
第二个原因是传染,它在决定群体专有特征显现的同时,也决定着群体的发展方向。在群体中,所有的情感和行动都有传染性,其程度足以让个体为集体利益轻易牺牲他的个人利益。这是一种有违个人本性的倾向,也只有成为群体一员时,他才具备这样的情怀。
第三个原因尤其重要,它决定着群体中个人的专有特征,有时这会与孤立个体的特征截然相对。我将这个原因称为暗示,上面所说的传染正是暗示的结果。
被催眠者的大脑活动麻痹后,就成为所有脊髓无意识活动的奴隶,并任由催眠师支配。意识人格消失得无影无踪,个人意志和辨别力也荡然无存,所有的情感和思想都按催眠师设定的方向发展。
在一种暗示的影响下,他怀着难以抗拒的冲动,投身于某种行动之中。
于是,意识人格消失殆尽,无意识人格占据主导,情感和观念在暗示和传染作用下趋同发展,并倾向于将暗示观念立即付诸行动,以上便是群体中的个人呈现的主要特点。他已不再是他本人,他已变成一部不受个人意志支配的机器。
一个人单是加入群体这个事实,就使他在文明的阶梯上倒退了好几级。在独立时,他可能是个有教养的人;在群体中,他成了受本能支配的野蛮人。
群体在智力上总是低于孤立的个人,但从情感以及由此引发的行动来看,群体依据不同情况会表现得更好或更糟。一切都取决于群体所受暗示的方式。
第二章——群体的情感和道德
群体几乎完全受无意识支配。它的行为主要是受脊髓而不是受大脑的影响。
这从生理学上可以表述如下:孤立的个体具有掌控自己反射的能力,而群体则缺乏这种能力。
最初形成的暗示一旦出现,会迅速通过传染强加于所有个体,而情感发展趋向也立即确立。
同时,群体始终游走于无意识边界,容易受各种暗示支配,情感与不受理性影响的个体同样激烈,并已丧失一切批判精神,所以只会极端轻信于人。
群体几乎对主观与客观不加区分,并将头脑产生的幻象当作现实,尽管这种幻象与观察到的事实之间通常关联极其微弱。
从加入群体的那一刻起,无知者和博学者同样都丧失了洞察能力。
在这类事件中,暗示的起点始终是一个人多少有些模糊的记忆产生的幻觉,这种原初幻觉得到认可后接着便传染他人。如果第一个观察者易受感染,那他确信自己辨认出来的尸体就会呈现出某个特征,比如一块伤疤或装束上的一个细节,尽管这与真实体貌相差很大,但足以让他在头脑中唤起另一个人的形象。由此产生的观念会演变为某种具体产物的内核,它会侵袭人们理性的领地,并麻痹一切批判能力。
集体的观察结果最有可能出错,通常它仅代表一个人的幻觉,然后通过传染途径暗示他人。
逻辑学论著将多名证人的众口一词视为最确凿的证据,借此可以证明一则事实的正确性。然而群体心理学知识告诉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这些论著都有待重写。
打动群体内心的是传说中的英雄,而不是历史上真实的英雄。
群体的想象对英雄传说的改造,甚至无需让这些英雄经历数百年的时间,有时改造在几年之内就会发生。
演说家如果想蛊惑群体,就必须要言过其实。在夸大其词、妄加断言、不断重复的同时,绝不尝试以推理作任何论证,这些都是公众集会上演说者惯用的论说技巧。
群体爱戴的英雄,永远要像恺撒那样:他的英武吸引着他们,他的权威施加于他们,他的利剑让他们心存畏惧。
群体会随时反抗软弱的当权者,对强悍的当权者则会卑躬屈膝。如果强权时断时续,始终受极端情感支配的群体会表现得反复无常,时而无法无天,时而奴颜婢色。
其实,群体有着坚不可摧的保守本能,正如所有原始人那样,他们对传统心存拜物教式的崇敬,对改变自己真实生活状态的所有新事物心存无意识的恐惧。
荣耀、名誉、宗教和爱国主义的感召对群体中的个人作用十分显著,甚至还会让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
为自己也不甚明白的信仰、思想和言辞而英勇赴义的群体又何其之多!
私人利益很少成为群体的主要动因,但它几乎是孤立个体的唯一动因。
群体对个体的这种道德净化作用尽管不是一种恒定的法则,却经常表现出来,甚至当情况不如我刚才引述的事例那么严重时,也可以看到这种作用。
第三章——群体的观念、推理和想象
当一种观念深入群体并发挥作用时,不管最初多么恢宏或多么真实,它基本上已经失去所有那些使之高深和恢宏的成分。
这里无需赘言,正因为群体没有能力加以正确推理,故而也难有任何批判精神,也即可以辨别真伪并对事态进行准确判断的能力。群体接受的判断无非强加于己的判断,而绝非讨论得出的判断。
当人们去探析一种文明时,会发现这些奇幻和传说其实才是文明真正的支柱。
虚幻对群体的作用几乎与真实等同,而它们明显倾向于对此不加区分。
激发大众想象的不是事实本身,而是事实传播和呈现的方式。事实必须通过凝缩——如果我可以如此表述的话——产生一幅感人的形象,并由此占据和迷惑人心。谁理解了影响群体想象的艺术,也就掌握了统治他们的艺术。
第四章——群体的信念具有的宗教形式
崇拜公认的枭雄豪杰,畏惧人们赋予他的权力,盲目服从他的命令,对他的信条不加议论并热衷于它们的传播,倾向于将所有拒不接受的个体视为敌人。
只要深入探究群众心理中的这一基本特点,就能洞悉历史的哲学:要么成为民众的神,要么什么都不是。
中篇——群体的观点与信仰
第一章——群体的观点与信仰的间接因素
在间接因素之中,有些因素普遍存在于群体所有信仰和观念的底层深处,这其中包括种族、传统、时代、制度和教育。下面,我们将逐个研究这些不同因素的作用。
一个民族是历史创造的有机体。正如一切有机体,它只能通过世代的积累缓慢地自行发生改变。
自人类存在以来,便忙于两件大事:一是构建传统体系,二是当体系益处用尽时摧毁它们。没有传统,就没有文明;不摧毁这些传统,便不会有进步。
因此,一个民族的理想状态,就是守护过去的制度,并悄无声息地逐步加以改良。
坚决固守传统观念并顽强抵抗变革的正是群体,而对那些业已形成阶层的群体更是如此。
它们瞬间就可以被摧毁,但对那些统治我们灵魂的隐形主人,任何反抗都无济于事,只有用数个世纪才能慢慢将其消磨。
是人民的性格而非政府决定着民族的命运。
有些国家兴盛而有些衰败,这和制度并不相关。人民的管理方式由他们的性格特征决定,如果制度不根据这种特征量身打造,那也只是一件借来的外衣、一种暂时的伪装。当然,为强行建立某些制度,已经发生并还将继续发生许多血腥战争和暴力革命。
作用于群体心理的是幻觉和词语。尤其是词语,那些虚幻而强大的词语,我们很快就将揭示它们惊人的统治力量。
教育既不会让人更讲道德,也不会使人更加幸福;它既不能改变人的本能,也不能改变人天生的热情;如果引导不当,教育的弊端远大于好处。
一个年轻人只会死记硬背书本内容,而丝毫不训练自己的判断力和主动性。教育对他来说,就是背书和服从。
前公共教育部长儒勒·西蒙先生写道,“这种教育方式实在可笑,所有功课成了一种信仰,学生以为老师绝不会犯错。这种教育只会削弱我们,并让我们能力尽失。”
它让接受教育的人强烈地厌恶自己的生活状态,并极力想从中逃离出去。
在社会底层,这种教育创造出无产阶级大军,他们不满自己的命运,随时想动身造反;在社会高层,又培养出轻浮的资产阶级,他们多疑而轻信,对国家既抱有迷信般的信任,却又不断加以批判,总将个人过错归咎于政府;如果没有当局的介入,他们也无所事事。
被选中者人数有限,而心怀愤懑者人数众多。后者会随时投身一切革命,也不管首领是谁,更不管革命目标何在。获得知识却找不到工作,必然会使人变成造反派。
必须要用职业教育取代那些可恶的书本和可悲的考试,并将年轻人带回田间、工场和殖民事业当中,但如今他们对此却竭力避而远之。
人生获得成功的条件是判断、经验、干劲和性格,书本当中绝对无法学到这些东西。书本是有用的参考工具,大段地把它们填入大脑的确毫无用处。
这些宝贵的接触机会,这些有待吸收的必需元素,法国青年在朝气十足的年龄却被全部剥夺;在七八年的时间里,他被幽禁于学校,远离个人亲身体验,而这原本可以让他对世间人事以及为人处事的方式有个准确而清晰的认识。
他们没有我们那么多的专业学校;他们的教学不以书本为主,而是以实物教学为主。比如,他们的工程师是在车间而绝非在学校里培养的,这使每个人都可以达到智力许可的水平:如果无法更进一步,他就当工人或领班;如果能力允许,他就会成为工程师。这种方式显然更加民主,对社会也更为有利,肯定胜过在十八至二十岁期间通过几个小时的考试决定个人职业的做法。
自步入社会走上实际工作岗位之后,他会经常遇到一系列痛苦的挫折。他会因此遍体鳞伤,长期遭受伤痛,有时就此一蹶不振。这是一种残酷而危险的考验。个人的道德和精神平衡严重受损,而且有无法恢复之险。猛然彻底觉醒之后,失望未免太大,挫败未免太盛。”
一个国家为年轻人提供的教育,昭示着这个国家以后的面貌。为当前这代人提供的教育,的确前景十分黯淡。
正是学校当今培养出社会主义分子和无政府主义分子,才为拉丁民族走向衰败铺平了道路。
第二章——群体观点的直接因素
当所用的词语给群体产生不快印象时,给旧事物更换新名称所达到的政治效果。
因词语和套话的神威而牺牲的人群,如用他们的尸骨堆起一座金字塔,要比古老的胡夫金字塔高出很多。
由此可见,词语只有动态而暂时的意义,它随时代和民族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如果我们想利用词语来影响群体,就必须搞清特定时期它们对这个群体而言有何意义,而非它们在过去具有的含义,或者对心理构成不同的个体来说可能的意义。
对某些词语唤起的形象深感厌恶时,一位真正政治家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在不触及事物本质的前提下变换说法,因为事物本身已经与传统紧密相连而无从改变。睿智的托克维尔就曾指出,执政府和帝国的主要工作就是要用新词包装过去大部分的制度名称,也即换掉那些在群体心中唤起不利形象的词语,由取而代之的新词来阻断类似的联想。
谁懂得让他们产生幻想,谁就轻易成为他们的主人;谁试图让他们的幻想破灭,谁就终将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经验几乎是唯一能让真理在群众心中牢固生根,并让过于危险的幻想归于破灭的有效手段。
要想说服群体,首先要认真考虑何种情感会让他们兴奋,并假装享有这种情感,然后借助基本联想激发某些暗示性的形象,以此试图改变他们的情感;不仅要懂得半路折回,更要时刻揣测群体出现的情感。鉴于必须要根据讲话产生的效果不断改变措辞,这就使那些事先研习准备的言辞无从发挥效力。如果演说者遵循自己的思路,而不顾听众的感受,就会丧失所有的影响。
一位逻辑学家写道,“这种不可反驳性甚至会迫使一块无机物表示认同,如果这块无机物遵循一致性联系的话。”或许如此,但群体既不比无机物更能遵循这种联系,也不会更能理解这种联系。如果尝试以推理来说服原始头脑,比如野蛮人或儿童,人们就会知道这种论说方式的价值是何等薄弱。
第三章——群体领袖及其劝说手段
领袖的动员手段:断言、重复、传染。
领袖往往不是思想家,而是实干家。他们很少有深谋远虑,也不可能如此,因为深谋远虑通常让人犹疑不决而且难以行动。
强烈的信仰使他们的话语具有极强的暗示效果。民众总是愿意听从意志坚强的人,因为他懂得将个人意志强加于他们。聚集成群的个体会完全丧失意志,于是本能地转向一个具有坚强意志的人。
那些具有坚定信仰并能打动群体精神的伟人,比如隐士彼得、路德、萨伏那洛拉以及法国大革命中的人物,只有他们本人首先折服于一种信仰之后,方可施展让人着迷的魅力。
赋予一个人以信仰,他就有十倍的力量。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往往发端于无名的信徒,他们除了自己的信仰别无他物。创立统治世界的伟大宗教,或建立从一个半球至另一个半球的庞大帝国,依靠的不是文人或哲学家,更不是怀疑论者。
领袖的权威极其专制,也正是由于这种专制,权威才得以树立。
如果因为某种变故,领袖消失且无人可替,那么群体将再次成为一个没有凝聚力和抵抗力的集体。在上次巴黎公共马车雇员的罢工中,只要逮捕两个带头的首领,罢工便立刻结束。支配群体灵魂的,不是对自由的需求,而是对奴役的需求。他们服从的渴望让他们本能地屈服于任何自称主子的个人。
我们可以将这些首领明确地分为两类。一类充满活力,意志虽强但持续时间短暂;另一类较前者少见,意志坚强而持久。
要将思想和信念,比如现代社会理论,植入群体头脑之中,领袖们采取的方式各不相同。总体而言,他们有以下三种手段可以援用:断言、重复和传染。它们的作用十分缓慢,然而一旦产生效果就能持久。
作出纯粹而简单的断言,抛开所有推理和证据,是将观念植入群体头脑最可靠的办法之一。断言越是简洁,越是缺乏证据和推论,也就越具有权威。
断言要产生真正的影响就必须不断重复,而且要尽量措辞不变。
其实,不断重复的事物最终会进入无意识的深层区域,而那里正是我们行为动机形成的地方。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会忘记这种重复的断言出自何人,并最终对它深信不疑。
一个断言重复足够多的次数,在重复中就会获得一致性认可。
“人和动物一样,也有模仿的天性。对他来说,模仿是一种需要,当然这种模仿必须十分简单。也正是由于这种需要,时尚才得以产生影响。无论是观点、思想、文学表现或者服装,有多少人能摆脱时尚的统治?引领群体的是榜样,而不是论证。
观点和信仰得以传播,靠的正是传染机制,而绝非理性的作用。
声望的特性就是阻止人们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并麻痹我们的判断能力。
神明、英雄和教义被人接受,正是因为不受非议:一旦遭人议论,声望便会烟消云散。
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声望是说服民众的一个基本因素。享有声望的个人、观念或事物,会通过传染立刻被人有意无意地模仿,并向整个一代人强加某种感受或思想表达的方式。
通过以上论述,可以看出声望的产生与诸多因素有关,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永远是成功。所有成功的人士、所有被认可的观念,就不再受任何质疑。声望以成功为主要基础的证据在于,声望几乎始终随成功一起消失。前一天受群众拥戴的英雄,如果命运遭遇不测,第二天就会受人唾弃。而且声望越高,反应也会越强。
因失利而被剥夺的声望会瞬间消失。声望也会在非议中消退,只是方式更为缓慢而已。
那些长期享有声望的神灵和伟人,绝对不容任何非议。要受到群体的敬仰,必须永远与之保持距离。
第四章——群体信仰与观点的变化范围
在群体心中建立一种瞬时观点十分容易,但要确立一种长久的信仰却极为困难,当然要根除业已确立的观念也同样困难。只有当信仰在民众心中丧失统治地位时,借助暴力革命才能将其改变。
普遍信念产生的催眠效果比任何东西都好,但它同时也比任何东西都更好地表明,我们头脑的局限是多么令人惭愧。
社会主义的幸福理想必须在尘世实现,为实现这种理想进行初步尝试之后,承诺的无效结果会立即显现,这种新的信仰也会因此丧失所有的声望。
如今,群体多变的观点数量要比以往任何时代都多,这里有三个不同的原因:
首先,以前的信仰由于日渐失去威力,已经无从像过去那样对瞬时观点施加影响并为它们指明发展方向。
其次,群体势力愈发强大,制衡力量却日渐衰退,因而我们前面所说的观念极其多变的特性将会自由地表现出来。
最后,近年报业的蓬勃发展,不断把完全对立的观点呈现在公众面前。每一种观点产生的暗示作用,很快就遭到对立暗示作用的破坏。于是,任何观点都难以推广,并注定要转瞬即逝。在未得到广泛传播成为大众观点之前,它们就已经消亡于世。
上述几种不同的原因,导致人类历史上出现一种全新的现象,也即我所谓政府在引导舆论方面的无能为力,这也正是当前时代的显著特点。
民众舆论引导的缺失以及普遍信仰的瓦解,最终导致各种信念的多极发展。此外,群体对任何不与它们直接利益相关的事物愈发冷漠。至于社会主义等学说,只有在文盲阶层才能找到真正坚实的拥护者,比如矿山和工厂的工人。小资产阶级和那些多少受过教育的工人已经变成怀疑论者,或者至少变得极为多变。
不过我们切莫忘记,鉴于当前群体的势力,一种观念如果赢得了足够的声望并被接受,那它很快便拥有强大的专制权力,一切在它面前都会立即屈服,而自由讨论的时代也将长久消失。群体有时像平和的主人,正如当年的赫利奥加巴勒和提比略那样,但他们有时又反复无常。
下篇——不同群体的分类与描述
第一章——群体的分类
在本书业已阐明的某些因素影响之下,这两种人群可以转变成组织群体或心理群体。对于这些组织群体,我们作出如下分类:
A. 异质群体
- 无名称群体(如街头人群)
- 有名称群体(如陪审团、议会等)
B. 同质群体
- 派别(如政治派别、宗教派别等)
- 阶层(如军人、僧侣、工人等)
- 阶级(如中产阶级、农民阶级等)
我们发现在群体中,智力并不起任何作用,只有无意识情感会发挥作用。
正是这些种族差异导致有多少个国家几乎就有多少种社会主义和多少种民主。
作为一种强大的底层力量,它规约着群体心理的变化。我们必须明白一条基本原则:种族的精神越是强大,群体的低级特征就越不明显。群体的状态和群体的统治,正是野蛮状态或野蛮状态的回归。只有在获得稳固的精神后,种族才会逐渐摆脱群体缺乏思辨的蛮力,并从野蛮状态中脱离出来。
第二章——所谓的犯罪群体
由于服从的暗示来自集体,故而也更为强大。
所谓的犯罪群体的普遍特征与我们在所有群体中看到的特征完全相同:易受暗示、亲信、多变、善恶情感的夸张以及表现出某种道德等。
群体的基本良知由此得到满足,于是就可以合法地实施杀戮,并尽情释放自己残忍的本能。我在别处讨论过这种本能的来源,而集体始终将它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过,这种本能并不妨碍他们表现出其他决然相反的情感,比如他们的善意常常和他们的残忍一样极端,这也正是支配群体的法则。
第三章——重罪法庭陪审团
我们从中将看到它们易受暗示、无意识情感占据主导、推理能力乏弱、领袖影响深重等特点。
无论陪审团由何人构成,统计显示他们的决议都大同小异;甚至连那些敌视陪审团制度的法官,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的正确性。
然而,经验——唯有经验——最终告诉我们,这种拒绝毫无用处。事实证明,如今公诉人和出庭律师,至少在巴黎,都已彻底摒弃这种做法。正如德·格拉热先生指出的那样,判决并未改变,“它们既不会更好,也不会更糟”。
陪审团对那些可能伤害他们的罪行会毫不留情,这些罪行对社会而言也十分危险;对那些所谓由感情问题引发的犯罪,他们相反却表现得尤其宽容。对弑杀婴儿的未婚母亲,他们很少表现得严厉;对遭人抛弃后用硫酸对付勾引者的少女,他们表现得更为宽容。
这几句话道出了演说艺术的核心,我们从中可以看出,为何事先准备好的演讲无济于事,因为必须要根据演说产生的效果随时更改措辞。
一两个强有力的人物就足以引领陪审团的其他成员。”必须采用巧妙的暗示来说服这一两个人。首先,最重要的是取悦他们。群体中的个人在被取悦之后,基本上就已经被说服,这时无论向他提出什么理由,他都认为十分可信。
那些归责于陪审团的错误,也总是法官犯错在先,因为在被告带到陪审团面前时,他就已经被多位法官(预审法官、共和国检察官和起诉法庭)认定有罪。
陪审团的错误历来首先是法官的错误。因此,当人们看到极其严重的司法冤案,比如对下述L医生的判刑,就只应该谴责地方法官。
它(陪审团)或许是个体唯一不能取代的群体类型,只有它能削弱法律的严酷。
我们畏惧群体的力量,然而有些阶层的权力更令人生畏;前者可以被说服,后者却从不让步。
第四章——选民群体
由于他们行事只有一个明确目标:从不同的候选人中选择,因此我们能从这种群体中看到之前所述的有些特征。他们尤其表现出推理能力差、缺乏批判精神、急躁、轻信和思维简单的群体特征。
对候选人来说,他所具备的首要品质是声望。只有财富可以取代个人声望,而才干甚至天赋都不是获胜的必然要素。
候选人必须享有声望,也就是说不经讨论就能被人接受,这一点至关重要。
选民需要有人来满足他的贪婪和虚荣;奉承他的时候必须极尽溢美之词,而且要毫不犹豫地向他作出天花乱坠的承诺。
对于竞选对手,要打败他就要设法利用断言、重复和传染,将他说成是十足的无赖,并且让无人不知他罪孽深重。
如果对手不懂群体心理,不是以断言回应其他断言,而是设法通过论证为自己辩护,那他将毫无获胜的机会。
其实,选民丝毫也不关心后来当选人是否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但正是基于这些承诺他才得以当选。
倘若候选人找到新的套话,不仅没有确切含义,而且还能迎合各种愿望,那他必将大获全胜。
群体只有被人强加的观点,而绝无思考得出的观点。
不可否认,文明是少数精英的产物。他们构成金字塔的顶点,以下各级逐渐变宽,思想价值却愈发低下,这些塔级构成一个民族的深厚阶层。一种文明的伟大定然不由低层民众的投票决定,他们只是人数众多而已。或许,群体选举往往还十分危险,它们已经让我们遭受多次入侵。随着社会主义的胜利,群体选举将为此铺平道路,大众至上的异想天开可能还会让我们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第五章——议会团体
其中,种族的影响会增强或削弱这些特征,但绝不会妨碍它们的表现。那些差异极大的国家,比如希腊、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法国和美国,它们的议会在辩论和投票上却十分相似,这也使各国政府可以应对同样的困难。
意见简化是议会团体最显著的特征之一。
有时领袖也会才智出众、学识渊博,但这对他而言基本上有害无益。在阐明事物的复杂性时,如果允许解释以促进理解,智力总是让人过于宽容,并极大地削弱从众所需信念的强烈程度。
但正是那些最偏狭的领袖,却可以产生最大的影响。
在议会上,一次演说的成功几乎只取决于发言者的声望,而非他所提出的理由。这方面最好的证明便是:当一个演说者由于某种原因失去声望,他同时就会失去一切影响,也即他随意主导选票的权威。
对于一位无名的演说者,即使讲稿言之有理,但单凭这些道理,人们也只是听听而已。
在大多数情况下,组成议会的个体都能保持自己的个性,这也是缘何议会可以制定十分出色的法律。诚然,这些法律是由专家在自己安静的书房中拟定,所以表决通过的法律其实是个人的作品,而非议会团体的产物。
尽管议会运作起来困难重重,但它仍然是人们业已找到的最佳统治方式,而且它尤其可让人们尽力摆脱个人专制的枷锁。议会无疑是理想的统治模式,至少对哲学家、思想家、作家、艺术家和学者如此,换言之对处于文明顶端的所有人群来说如此。
在权力不断更迭的过程中,唯有行政阶层免受变故之苦,唯有他们无需承担责任、不受个人情感影响并且将永远存在下去。在所有专制统治当中,没有任何形式比具有三重特点的这种专制更为深重。
文明或许看似依然光彩夺目,因为它拥有漫长历史铸造的鲜亮外表,但其实它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大厦,已经毫无支撑,风暴来袭就会立刻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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